Temptationˊ。

赤诚坦荡 一腔孤勇❤️

【魄魄】人生八苦之病苦

老苦   戳这里 @樱树下赏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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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一弹指右手弹着弦

舟楫摆渡在忘川的水间

0.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记忆里有你在的日子啊,都是暖雾氤氲,秋风冬雪,面茶豆汁……

清早的晨雾里,阳光都是希望的样子。你为什么一定要在给了我希望以后,让我永远失望?

若有来生,吴映洁,我再也不要遇见你,因为不见,就再无永别。你就永远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有着灿烂笑脸的小姑娘。

1.

这京城谁人不知这鼎鼎大名的肃王爷白敬亭,说文便是满腹经纶字字珠玑;说武则能安邦定国扬名立功;更别说棋琴书画样样精通;一身才气叫人心生倾慕。

当今皇上年幼,甄太后淫乱从不问政事。往难听里说,一介黄口小儿又懂什么?是以先皇驾崩之前一道圣旨晓谕天下。

“天下至大,宗社至重,执契承祧,不可暂旷。皇太子可于柩前即皇帝位,其服纪轻重,宜依古制。以日易月,于事为宜。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肃王进止。”

如此,便定了肃王摄政的地位。

但隔日太后便以新皇的名义新下了一道赐婚圣旨,把太后的亲侄女承安郡主指给肃王爷作了肃王妃。一时天下哗然,太后侄女尚且年幼不通男女情事又怎能担的起肃王妃的名号。

但圣旨己下,白敬亭心里清楚这桩婚事已成定局。原因很明白,简单的权衡之术。肃王妃年岁多少不重要,姓甚名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不是太后的血亲。

罢了罢了,不过等承安及笈以后娶来府上养着而已。

这皇族啊,从来都身不由己,半点不由人。

"王爷,您命属下查的东西,属下已经查明。"肃王府内一黑衣男子跪伏在地。

“说。”

“郝相和甄家密谋造反。派了内应入府想给王爷您下毒,属下怕打草惊蛇就没有轻举妄动。”

白敬亭缓缓喝了口茶,心下盘算了许久才道“做得好。传令下去,将药王的徒弟召入府内。记住,此事切记不得声张,万勿打草惊蛇。”

……

数日之后,白敬亭好容易才从政务里抽了身。支开身边的下人,独自在府中走走。这身边惯常都是前呼后拥的也确实无趣得紧。身边人多,知心人却少。

随便在府上乱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花园。这肃王府在本朝建立之初便修建成型,我朝建国数百年,共计出过六代肃王。肃王自我朝建立之初就是摄政王的象征,若皇帝亲封肃王,那在这朝堂之上便是这肃王一家天下。肃王权势之大,由此便可想见。不论别的,仅是平日所居的肃王府也绝不比皇城逊色半分。更有坊间传说道,皇族的影卫暗哨和名扬天下的药王都世代效忠肃王,绝无二心。

白敬亭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在后花园漫步。却被琵琶声勾的停住了脚。

白敬亭仔细听那琵琶声似乎是从飞絮阁传来的。天下人皆知,肃王府有潋滟泉,泉畔有飞絮阁。潋滟二泉性温热,是以常年水雾缭绕,岸边百花常开四季不凋。只是这王府终年只他一人,他又无蓄养歌舞乐姬的嗜好,又怎会有琵琶声从飞絮阁传来?

白敬亭满腔疑问信步走上飞絮阁,却只见一身着月白色的女子正对着阁下风花弹奏琵琶。女子怀抱琵琶。素手银弦,月光照眼,流水落花,这肃王府从未有过如此景致。

“汝是何人?为何在此?”女子发现有人在身后当即疾言厉色道。

“吾乃肃王。”白敬亭失笑,眼前这个女子倒是有趣儿。

“哪个肃?”

“刚得克就曰肃,貌恭心敬曰肃。”话音刚落白敬亭便眼见女子手一抖便匆匆搁下琵琶,跪伏在地。

“臣唐突。臣姓吴名映洁,小字鬼鬼。药王撒贝宁之徒,叩见王上。”

白敬亭笑了笑便扶起吴映洁道,“本王眼见你琵琶弹得不错。”

“是。臣一身琵琶技艺,乃师父亲自所授。”

“怪道汝琵琶技艺如此高超,原是药王所授。药王的琵琶技艺冠绝天下,不曾想,徒弟竟是才色双绝,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王上谬赞。”

“府上有南朝大周后的烧槽琵琶,明日本王便差人给汝送来。”

“臣谢王上恩典。”吴映洁叩头谢恩半响才道,“王上,时辰不早了,还请您早作歇息才是,臣先告退了。”

“恩,下去吧。明日巳时,汝来书房见本王。”

隔日,吴映洁早早就去了王府书房。

“臣给王上请安。”吴映洁缓缓叩头向坐在书房上看书的白敬亭请安。

“起来吧。以后见本王不必行礼。”白敬亭放下手中的书走向吴映洁,将她扶起又道,“飞絮阁景致虽美,但潮气太重不宜久居。明日便搬过来随本王在晓霜苑同住吧,正好本王日后的衣食住行大多要仰赖药王之徒,汝若是搬过来,倒也是方便些。”

“臣领命。”

“既如此,本王便将身家性命尽数交与汝了。”

“臣定当尽心竭力,吴映洁在此立誓,此生只王上一个主子,从此忠心不贰,天地可鉴,日月为证,若有违誓,不得好死。”

至此,吴映洁便在白敬亭身边住下了。

2.

春去秋来,潮涨潮退,庭前几度花开几度败,转眼便是数载。

皇上眼见到了亲政的年纪,白敬亭本意是还政于皇上,只是自皇帝出生这十数年来,宫闱之内淫秽不堪,以太后和皇帝为首的权贵只知纵酒享乐何曾看到民间百姓疾苦?若不是这些年白敬亭把持政事,只怕是邶鄘的百年国祚全要葬送在他们的手上。白敬亭即使有心,也绝不能把祖宗基业尽数交给他们毁掉,所以还政的事情也只能作罢。

承安郡主转眼也快到及笄的年纪,这些年他们甄家仗着出了个太后,嚣张跋扈为非作歹,承安郡主又因为是未来的肃王妃,更是被惯的刁蛮任性,泼辣乖张。

这眼见婚期将至,白敬亭竟少有的发起愁来。

“王上………您与承安的婚事……您得早作打算啊。承安跋扈,如何当得肃王正妃?何况郝家和甄家这些年貌似安宁,实则包藏祸心,数年前更是派内应入府,想毒害王上。多亏了鬼鬼,否则不堪设想。王上您还是早做绸缪,承安那种妒妇,断不能娶啊!”

白敬亭听着黑衣男子的话,思索着喝了口茶“今年新送来的大红袍。大勋,你尝尝。”

话音未落,吴映洁便端着一白瓷碗进了书房。

“大勋,汝和王上密谋什么呢?”说话间吴映洁已走到白敬亭身边,“王上尝尝,今年送来的燕窝,一大早起来炖了。这不,刚炖好放温热了巴巴就给王上送来了。”

“鬼鬼?汝是不是忘了什么????吾呢??”

“也没人和吾说汝在王上这儿啊,何况这冰糖燕窝是给王上准备的,哪里就有汝的份了?”

白敬亭充满着笑意看两人斗嘴,忽然发现吴映洁发上簪的发簪歪了,便伸手替她扶正。

吴映洁素来最爱红珊瑚。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纍纍佩珊珊。

“明日太后设百花宴,下了帖子邀本王入宫。还特别标明,只本王一人。本王总觉得她没安好心。”

“太后着急你与承安的婚事,怕只有汝与承安成婚,太后才能安生。这百花宴去不得啊。”魏大勋少有的严肃起来。

“帖子都下了,本王能奈何?罢了,走一遭吧。谅他们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白敬亭一边喝着吴映洁送来的冰糖燕窝一边说道。

………

世人皆道皇城的泼天富贵是白玉为堂金作马,繁花似锦步步锦绣。可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机关算尽,你看连那红墙上的红色都是这里葬送的生命填上去的血色。

“肃王来啦。”甄太后正往攒花的香炉里添了一把香。

“给太后见礼了。”白敬亭拱了拱手。

甄太后也不甚在意,正用银挑子拨着炉中的香,末了还用手扇了扇才才开口道“坐吧。”

“太后怎知敬亭今晚一定会来?”

“汝若不来,不是辜负了哀家这好茶和这刚做的牛乳糕?上好的龙凤团茶,如今宫里这么好的茶也不多见。还有那牛乳糕,哀家记得你素来爱吃。 ”甄太后闻着茶香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香于九畹芳兰气,圆如三秋皓月轮。果然好茶,太后有话不妨明说,用不着兜这么大圈子,又是牛乳糕又是龙凤团茶的。”白敬亭放下茶盏又吃了口牛乳糕,“奶味浓而不重,太后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甄太后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翠翠的如同一汪水,绿的深不见底。一如这宫里每个人的心思,细密而深不见底。

“那哀家就直说了,汝与承安的婚事……”

“太后再急这婚事,您也得等承安及笄后再说不是?此时议论未免为时尚早。敬亭还有事,便先告退了。”说完不待甄太后反应就走了出去。

甄太后却不恼,只笑了笑心道不着急,哀家倒看看汝肃王白敬亭这次能撑多久才松口。

末了,目光落在了刚刚白敬亭喝过的茶和吃了一口的牛乳糕上,又把手中的茶都浇到香炉里。

“锦儿,快去,把香炉里的香灰都倒了。切记,别让人看到。”

3.

白敬亭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意识已有些昏沉,浑身燥热。回想着刚刚在甄太后宫中的一切心中暗道不好,怕是中了甄太后的计。正盘算着,身上却越来越难受,当机立断就自己敲晕了自己。

吴映洁正和魏大勋在肃王府等着白敬亭回府。吴映洁因为闲来无聊,就抱了琵琶弹。结果未曾想,琵琶弦竟断了。她和魏大勋正面面相觑之际,她的侍女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偕风,怎么了?急什么?”

“鬼鬼,王上他……”

“王上怎么了?”

“管家差人来说,王上回来的时候晕在马车里,请您过去一趟。”

待吴映洁和魏大勋走到晓霜苑时,发现管家偕一众人等都跪在晓霜苑前。

“都下去,王上不过偶感风寒,尔等一个个的,都是作甚?仔细尔等的舌头,把嘴都闭严实了,外头若有半分风言风语,只怕尔等是不想要命了。”魏大勋站在那里威胁着。

“大勋,走吧。”吴映洁拽着魏大勋走,走到苑内方才小声说道,“他们不过一群下人,汝又何须如此疾言厉色?”

白敬亭躺在榻上,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却并无意识。吴映洁皱了皱眉,开始给白敬亭把脉。看到白敬亭手腕上的花瓣状印记更是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这甄太后,为了让王上听话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鬼鬼?王上如何?”

“甄太后倒是阔气,宫闱秘药、天下剧毒和巫蛊禁术是用了个遍。”

“那……鬼鬼……汝可有法子?”

“自然是有的,剧毒好解,至于这巫蛊之术……大勋,汝可知这巫蛊之术源于何方?”

“这……巫蛊一事自古以来便是禁术,吾又如何可知?”

“楚人好巫蛊。苗疆女子,巫蛊之术甚精。吾药王一脉先祖最擅巫蛊。若没猜错,此蛊名唤…沉欢。”

“那秘药是何物?”

“甄太后淫乱,你道是何?”

吴映洁话音落下,竟先红了脸。

“那如何可解?”

吴映洁轻咬下唇,小声在魏大勋耳边说了什么,魏大勋当即变了脸色。

“不可,汝是女子,此事……”

“事从权宜。大勋,为了王上,还请您务必保密。”吴映洁竟跪在魏大勋面前,“鬼鬼在此,叩谢不言之恩。”

魏大勋匆忙将吴映洁扶起。

吴映洁起身说道,“大勋,此事只吾二人知晓,汝应该懂吾意思。还请大勋帮吾将王上移至飞絮阁。今夜晓霜苑,怕是不会安宁。”

……

吴映洁看着在床榻上昏睡的白敬亭,又看看刚刚让偕风取来的玉匣子。咬了咬牙打开玉匣子将药吞了进去,闭上眼睛开始一件件褪去自己的衣衫。

其实她只对魏大勋说了三分实话,甄太后着实阴毒,这三种毒物环环相扣,秘药使人相好合欢;那沉欢蛊无解,只能转移,用于男子身上则如同情蛊不会损人性命只会控人意志,用于女子身上则如同慢性毒药,会让身体一点点衰弱下去直至死亡;至于那剧毒有药可解,但是那解药的药引,却是腹中怀有身中剧毒之人骨血女子的乳汁和血。

此毒太过阴狠,因有损阴德而不被医书典籍记载,中此毒者,若无解药,半年之后必定暴毙而亡。如此算来,这甄太后当真狠毒,绝不简单,不过也是,在后宫之中能活下来最后位至太后的女子,从古至今又有哪个是简单的呢?

……

从她入王府,转眼已是数载。

数载之内她与白敬亭朝夕相处,他批阅奏折她便添香磨墨;他月下吹笛她便起舞相伴;他说她琵琶技艺天下无双她便时时弹与他听;他知道她素来喜欢红珊瑚,是以年年上供的红珊瑚都送来了她这儿;他知道她喜欢医药,是以遍寻天下典籍送与她,年年送到她这的珍贵药材更是数不胜数。他的心思她不是看不见,无非是不想叫他惹天下人非议,而故作不知。

这飞絮阁,是她与白敬亭初见之处。今夜,便由她任性一回吧,哪怕结果显而易见,她也甘之如饴。情之一字,恰如飞蛾之赴火,岂因焚身之可吝?

她抬手向白敬亭施针,唤醒了他。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4.

次日白敬亭醒的时候,发觉自己并不在晓霜苑的房间里。大脑里一片混沌,脑中想的竟是那如花容颜,情潮汹涌,巫山云雨。白敬亭晃了晃脑袋,心道自己又不是初通情事的小孩,怎的还做起了春梦?

“王上您醒啦,臣给您熬了药。”吴映洁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她一袭素白略显单薄,不施粉黛也没有过多修饰,更是以白纱覆面,声音略微有点沙哑。

“鬼鬼?汝今日怎以白纱覆面?”

“回王上的话,臣今日偶感风寒,恐给王上过了病气,故而白纱遮面。王上近日操劳过度,是以得多注意休息,臣会每日为王上送药,还请王上按时饮下。臣先告退了。”吴映洁把药放下后就退了出去。

出了飞絮阁,吴映洁才长出了一口气。如今秘药已解,那蛊虫也已经转移到她的身上,王上的身体在近期内也可保无虞。只是那剧毒……即便她服了强制受孕的药也只怕是要五个月后得了药引才能解了。

只是此事她还须好好想想如何瞒的过白敬亭,只是白敬亭素来精明,想瞒过他恐怕不容易,为今之计也只能先称病闭门不出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

“鬼鬼,汝这闭门都将近一个月了。吾真的快兜不住王上的追问了。”魏大勋在吴映洁房内看着脸色蜡黄的她一脸愁容。

吴映洁闻到魏大勋身上的一股子油腥味,正想开口说话胃里却开始一阵子犯酸水开始干呕起来。强忍着恶心喝了口水压下几分恶心的吴映洁心下一横说了几个字,“吾有喜了。”

区区四个字,在魏大勋耳中不亚于平地惊雷。

咣当一声,魏大勋手中的茶盏碎了。

“是……是王上的骨血?”

吴映洁闭了闭眼睛,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魏大勋听的眉头紧皱,当机立断的准备起身去告诉白敬亭,相处数年吴映洁如何不了解他?她一把拽住魏大勋道,“汝若是现在告诉他,吾当日苦心和这一个月的闭门不见,就全都白费了。那吾宁愿一杯鸩酒,了此残生。相处数年,汝应该明白,吾既然说得出,那便一定做得到。”

魏大勋看着单薄的如同纸一般的女子心下不忍道,“至少他也该给汝个名分,否则这流言不知道该被传成什么样?”

吴映洁叹口气道,“吾既然做了选择,那便自然是不悔的,有什么后果,吾担着便是。大勋,吾且问汝,汝可是北疆王的小世子?”

吴映洁话音刚落,魏大勋眼光一凛杀意立现。吴映洁看也不看魏大勋接着说,“汝是否有个哥哥,名讳魏晨?其实吾初次见你,吾便知道。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传言里这位小世子出门拜师,可汝又怎会甘心在肃王府做一个区区影子?”

听到这话,魏大勋身上的杀意消失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鸥姐当年追着兄长回了北疆,怕是要气死药王了。撒贝宁一身医术名扬天下,不知多少人盯着他的一身医术,所以鸥姐和兄长拜托吾来邶鄘暗中照顾他。”

吴映洁听着魏大勋的话,脑中一下子回忆起多年前,师姐王鸥临走前的那个月夜。

彼时她尚且年幼,不太理解那时候的鸥姐为何执意要追着魏晨去北疆,但那晚的对话她记忆至今。

“此去北疆,是为何故?”

“赴约于人。”

“路途千里,可知生死?”

“不知生死。”

魏大勋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前路未卜,可曾后悔?”

吴映洁的回答和多年前王鸥的回答渐渐重叠,“至死,不悔。”

魏大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痴儿啊。吾只能跟你保证,白敬亭不会知道这件事,可这个孩子终究瞒不住,到时候汝怎么解释这件事?”

“这个孩子,不会出生的。”

5.

白敬亭算来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吴映洁了,这几个月来药饮不断,只是鬼鬼总是闭门不出,汤药都是魏大勋代送。说来也奇怪这几个月,喝了安神药总是困倦的不行,去问鬼鬼也是推三阻四就是不见他,倒是魏大勋,没事干净往鬼鬼院子里跑。

他着实想不明白,难道他做春梦让人知道了?不应该啊……想起那晚的梦,白敬亭至今还会红了脸颊。承安郡主这几个月也经常往肃王府跑,有些言论白敬亭听不到,并不代表承安也听不到。

承安知道,肃王素来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青眼有加,于是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以想欣赏今岁新上供的红珊瑚为由,央了白敬亭明晚举行家宴观赏珊瑚。白敬亭被她纠缠的不行,只好应了明晚在飞絮阁举行珊瑚宴。

魏大勋今日又去吴映洁院子里,发现吴映洁的脸色这几个月越来越不好,别人家的孕妇都是仔仔细细的将养着,只有她面色惨白的毫无血色。她坐在桌子前毫无表情。桌子前摆着一个玉匣和一碗汤药,她看到魏大勋进来也不起身,只把匣子递给魏大勋道,“汝现在拿给他,务必盯着他吃了。”

魏大勋还想说什么,只是看着她那副样子却又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出去了,盯着白敬亭吃了药又被拉着与白敬亭下棋。

吴映洁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面前的药里,她摸了摸隆起的的腹部,心中一片苦涩。孩子,是为娘对不起汝。愿汝下辈子,生于寻常人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是一道深深的伤口。

绞痛席卷了她,可她心里全是白敬亭所中之毒终于可以解了,他再无性命之忧。

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血,又腥又热。

吴映洁觉得,只有这样,她才是活着的。

很多年之后,白敬亭经常会想,有的事,有的人,如果不做当时的选择,会不会不一样?可惜世事无常,从来没有如果。

白子落下,这一局白敬亭赢得彻底。魏大勋嘴角带笑,有的人太过光明磊落,从来都不以恶意揣测别人,只因他是天之骄子,所以这晦暗腌臜都有人替他挡着,只是不知,知道真相的汝,会不会有些许后悔当年在太后宫里缺了几分防人之心?魏大勋嘴角的笑,不知道带了几分嘲讽。

庭外叶影动,廊下之人的窃窃私语隐隐传来,白敬亭和魏大勋起身正准备出去,却停了脚步。

“王府里怎么有吴映洁这么贱的一个女人,完全玷污我们王府。”

“不知道她怎么有脸见人,是不是见谁都要勾搭,真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怀了孩子,你没看这几个月都避着王上不见吗?”

魏大勋眼皮一抬发现两个侍婢眼生的很,怕不是王府里的人,情急之下开口道,“王上,属下从未在王府见过她们两个,怕是有人……”

白敬亭面色铁青当场道,“来人啊,将这两个贱婢给本王拖下去,杖毙。传令下去,谁敢造谣生事,下场只会比她们更惨。”

白敬亭和魏大勋都面色淡淡,仿佛那不是人命而仅仅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大勋,明日珊瑚宴,鬼鬼务必要给本王到场。”说完,白敬亭拂袖离去。

6.

飞絮阁上月凉如水,阁下繁华锦绣。珊瑚华美熠熠,映衬的美人如画。只是,这席上每个人的心境如何,那就不知道了。

吴映洁一身红色纱衣,怀抱琵琶端坐在席上。没人知道,吴映洁今日是怎样的心情给自己梳妆打扮来赴宴的。承安郡主有心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因而假意说要比试琵琶,此时承安已弹完归席。在座之人都知晓承安不善琵琶,今日比试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需得小心应对才是。

手随心动,吴映洁心念一转弹得哀伤。一曲毕,在座之人无不静默,只有承安一句话打破了寂静。

“好,弹的好。来人,给本郡主赏黄金十两。”承安冷笑道,“听闻肃王府上的惊鸿舞是一绝,不知本郡主今日能有眼福一观吗?”

白敬亭正想开口回绝,但吴映洁已然放下琵琶起身,他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吴映洁红衣如火恰似一朵红莲,在飞絮阁上翩翩起舞。阁下就是潋滟泉,雾气腾腾,落英缤纷。真真应了曹植的内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想不到王上府中竟有如此才色双绝之人,王上艳福不浅啊。”席上不知谁人开口。

坐在席上的承安笑的脸都要扭曲了,悄悄吧手腕上的珍珠串褪了下来,扯断扔了出去。

后来啊,如承安所料,吴映洁踩到了珍珠掉下飞絮阁跌进了潋滟泉。

众人惊讶,匆忙去捞吴映洁,珊瑚宴不欢而散。承安得意,自认为没人看到她的动作。

殊不知,只有魏大勋看的清楚。白敬亭本想送吴映洁回晓霜苑,但被承安撒娇撒痴的拦住,无奈只好让魏大勋送吴映洁回去。

吴映洁本就刚刚堕胎,身体虚弱,如何受得了出了水的寒气,至此更是一病不起。

期间肃王白敬亭想见见她,谁知吴映洁和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吵了起来,自从白敬亭拂袖离去后吴映洁的病更加严重,魏大勋也从肃王府消失了。

吴映洁竟是一天天瘦了下去,人也没有往日的活泼朝气。她搬回了飞絮阁,白敬亭不召她的时候,肃王府内的众人竟再没见过她。当年内个喜欢在肃王府乱跑的小姑娘,笑声一串串银铃似的小丫头,终究是不见了。

肃王府的潋滟泉景色再也不复昔时锦绣,青葱依旧,树影婆娑,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的景象,竟是如此。

“良辰美景奈何天。”飞絮阁上好像隐隐传来他曾陪吴映洁看过的那出折子戏。

肃王府安静的仿佛这两个人从未存在过。

……

“王上,北疆大小两位世子来我邶鄘了。”

白敬亭揉揉眉心,这些日子没有小姑娘在他身边闹腾竟有些不习惯,“知道了,过几日自会设宴款待。”

7.

白敬亭从没想过,再见魏大勋会是如此光景。是了,有的人也许身份会改变,但眼睛和气质是不会骗人的。

他自第一次见到魏大勋就明白,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此次北疆来人是来协商结盟一事,北疆战乱不断又逢灾年,邶鄘皇帝无能外戚猖狂,两国若是结盟,定能开启一个新时代。因着要与魏晨魏大勋大小二位世子讨论国事,白敬亭便将他们留在了肃王府。

是夜,白敬亭因为睡不着就拉着魏大勋下棋。听了白敬亭絮絮叨叨一晚上的魏大勋,在听说珊瑚宴之后白敬亭和吴映洁发生的事情之后,魏大勋一下子忍不住了,“汝可知为了救汝鬼鬼付出了什么代价?汝可知那巫蛊是谁人所解?汝可知因为汝鬼鬼硬生生受了多少闲言碎语?汝可知汝那未过门的妻子对鬼鬼做了什么?汝可知汝如今的命都是谁给汝的?汝什么都不知晓,汝怎么还有脸疑心这那?”

魏大勋终于忍不住将一切都告诉了白敬亭。

白敬亭仿佛一下被人抽掉了骨头,无助而迷茫,“从未有人告诉过吾。”

“汝若是有半分留意,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事到如今,汝还不去看看她吗?”

等白敬亭飞奔到飞絮阁的时候,王鸥已经从里头出来了。

“世子妃半夜在本王爱妻处是何意?”

“爱妻?”王鸥嗤笑,“天下谁人不知,肃王白敬亭婚约在身,要娶的,是甄氏家族的承安郡主?这声爱妻,未免折煞了吾家幼妹鬼鬼?”

白敬亭听了王鸥的嘲讽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就要上手,却被魏大勋拦了下来,“鸥姐,鬼鬼怎么样,可还有法子?”

王鸥冷笑道,“法子?呵,沉欢蛊无解只能转移,她刚刚堕胎却又受此寒凉,大喜大悲,华佗在世也是救不回的,如今回光返照罢了。”说完王鸥闭上了眼睛泪流不止,“肃王若是想见她最后一面,就进去吧。鬼鬼是师父和吾看着长大的,当年吾走的时候还是那么小小的一点点,吾若是知道以后会有此事,当年吾定要把她带走。”

……

“鬼鬼,吾娶你可好?”白敬亭走进去发现吴映洁气若游丝的躺在榻上。

“王上,臣出身微贱,作肃王妃,臣自然是配不上的。”

“傻丫头,汝为何瞒我那么多事?还把蛊引到自己身上,病的这么严重,汝不是药王撒贝宁最后的关门弟子吗?怎任由自己这么病下去。”

“王上都知道啦,大勋不是说好替吾保密的吗?”吴映洁费力的笑了笑,“王上,您岂不知医者不自医这个道理?您才气天下无双,又怎能不知古语有云,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到底,是我命薄,担不起王上厚爱。”

言及此,吴映洁已然气若游丝,“王上,臣好累啊,好想睡一会。臣一会啊………一定要问孟婆多要两碗汤把您忘的干干净净的………不知道……那黄泉路是否如传说的那样美…………也不知道……忘川河上……渡舟的…老伯……是…什么……样子……这一生………好苦啊………下辈子……吾想………想……甜……甜…一点”末了声音已经微弱的听不到。

白敬亭抱着吴映洁渐渐冷去的身体哭的绝望。

8.

王鸥和魏大勋站在飞絮阁外听着屋内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心下不忍。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不过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鸥姐,汝可想好此事如何和药王说?”

“当年任性,孤身一人便追去了北疆,与师父一别竟也十数年,师父他一向宠爱鬼鬼,这么刺心的话,吾可不敢跟师傅说。此事,还是由白敬亭亲自说与师傅听吧。”

魏大勋看着屋内摇了摇头道,“唉,走吧。”

内天晚上,白敬亭就那么抱着吴映洁渐渐冷去的身体坐了一晚上。他从不知道,原来冷到极致的感觉竟是五内俱焚。

天快亮的时候,白敬亭抱起吴映洁一个字一个字的对鬼鬼说,“鬼鬼,吾带你回家。”

白敬亭抱着吴映洁回到了晓霜苑。

吴映洁走的第二日,撒贝宁赶了来要带她回去。但白敬亭执意不肯,认为吴映洁是他的妻子谁都不能带走。

“荒唐!天下人都知晓未来的肃王妃是太后侄女承安郡主,鬼鬼是吾的徒弟,自小便是当着女儿养大的,如今在汝肃王府,非妻非妾的你便要留着她算怎么回事?”撒贝宁极其生气一时竟忘了尊卑法度。

白敬亭竟跪倒在撒贝宁面前道,“吾这便娶她,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无论生死她都是吾的妻。”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这嫁衣竟是早早做好的。

大红金色,凤冠霞帔,精致的绣工和那些凤冠首饰无不昭示着准备它的人有多用心。

正当王鸥替鬼鬼梳妆打扮好,冥婚准备开始之际,太后身边的人却来了肃王府。

“王上、二位世子、世子妃,太后相邀,宫中一叙。”

撒贝宁终究不放心太后,决定同去。

一行人走了一半突然醒悟中计,匆忙赶回去的时候,火光已经映衬了半边天。

肃王府晓霜苑失火。

吴映洁,尸骨无存。

这场冥婚,只能就此作罢。

白敬亭恨的眼睛都红了,甄氏未免欺人太甚,邶鄘若无他白敬亭,早已不知道覆灭多少次了。他安安心心做一个臣子的时候尔等不信,既然如此反正邶鄘皇帝无能太后淫乱,全仰仗着他白敬亭,那没有皇帝和太后又有何妨?

9.

转眼吴映洁逝去数年。

民间传闻,肃王爷变了。可究竟是哪里变了,谁也说不出来。有人说,肃王府飞絮阁住着一位才色双绝的绝代佳人,乃是肃王心悦之人,但不知为何至今未嫁 ; 也有人说数年前,肃王本身准备了一场冥婚,只是肃王府晓霜苑起了一场大火,就此作罢。后来白敬亭联合北疆废了皇帝,杀了淫乱六宫的甄太后,清理了弄权的甄郝两家外戚,从此邶鄘再无皇帝。

肃王府的飞絮阁被白敬亭亲自封了起来,再不许旁人踏入。世人都道肃王极爱琵琶,但却不知白敬亭为何钟爱琵琶。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

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身在王族,半分由不得自己。人人艳羡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日子。只是有时候,天下事,未必皆能得偿所愿;眼前人,也未必是心上人。

这京城的肃王爷啊,说文便是满腹经纶字字珠玑;说武则能安邦定国扬名立功;更别说棋琴书画样样精通;一身才气叫人心生倾慕。

只是似乎,从未有女子能得肃王垂青。

庭院深深几许,白敬亭知道自己是再也见不到那人的音容笑貌了。

终究是一场惊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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